第二天下午。
“厉总，小小姐被老爷子的人从幼儿园接走了，让您今晚必须回一趟老宅。”
车上，厉鄞川轻轻按着眉心。
助理继续说：“曝光照片的狗仔也找到了，上回就是他拿着照片找黎小姐要钱。需不需要再查一下背后主使…”
厉鄞川皱着眉，眼底闪过一丝烦躁：“不用，我知道是谁。”
老爷子狡猾，知道把安安接走他就一定会回去。
“回老宅。”
从他有记忆起，就在厉家老宅生活。七岁时父母要离婚，因为父亲有了外遇苏映雪，不过老爷子不同意，父亲也不敢领进门。
身为厉家长孙，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他，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长大。
苏映雪进不了厉家，就试图靠生儿子夺位，可惜肚子不争气，连生两个都是女儿。转而开始暗中扶持他，各取所需。
母亲江黛云是个书画家，依旧做着有名无实的厉太太，苏映雪跟着父亲过了大半辈子，他们一家像个笑话一样形成了稳定的三角关系。
很快就到了老宅。
厉鄞川也从回忆里抽身。
管家见他在门外等着，以为是怕老爷子责罚，恭敬道：“少爷，现在进去吗？”
男人面无表情：“不急”
五分钟后。
黎薇气喘吁吁地跑来。
男人看到她第一眼：
“娇气得很”
她娇气？鬼知道这附近一公里都不允许停车，要不是因为听到安安出事，她着急，不然才不会再信他。
半个小时前，厉鄞川跟她打电话：
“安安出事了，地址发你手机里，半个小时之内过来。”
黎薇看他身边没人，着急问道：“安安呢？”
厉鄞川不说话，丢给她一张手帕，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。
“擦完汗，就跟上。”
管家很温和地冲她笑，请她进去。
黎薇对古物有些了解，这宅子坐北朝南，门前有两个雌雄石狮，整体格局是按照首都恭王府的形制建造，占地广阔。
院子三路五进，由南向北依次排列，每路院落对称分布，形成「金城环抱」的风水格局。
一进门，淡淡的檀香味在空气中弥漫。
厉老爷子坐在梨花木圈椅上，怀里抱着安安，正拿着颗蜜饯逗小孩儿玩。
：“尝尝？这是南边新送的青津梅，酸中带甜，跟乖孙女一样俏。”
安安伸着小肉手在老爷子手里拿，睫毛颤了颤，小口咬下蜜饯，甜滋滋的，眉眼弯成月牙。
见安安可爱，老爷子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来，屋子里都是祖孙俩的欢笑声。
可这份欢乐在厉鄞川踏进堂内的瞬间凝固。
老爷子没了脸上的笑。
没理他。“张叔”转头对管家道，“带安安去偏厅吃点心，看好她。”
管家上前，柔声哄道：“小小姐，咱们去吃桂花糕好不好？厨房刚蒸好的。”
安安看了眼黎薇，小幅度点了点头，被管家牵着往外走时，还回头看了黎薇一眼，小眉头微微蹙着。
老爷子坐得直，核桃在掌心转得“咔嗒”响，始终没拿正眼瞧他。
半晌才开口：
“祠堂跪着去。”
祠堂在正厅东侧。
黑漆门楣上悬着“祖德流芳”的匾额，门一推开就飘出陈年线香的冷味。
厉鄞川没说一个字。
挺直了脊背，抬脚就往里走，灰色西裤掠过青石砖地，随着一阵轻响，发出沉闷的“咚”声。
黎薇的目光早黏在安安身上，看见安安好好的，她悬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位。
“厉哥哥，你来了。”娇柔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。
温凝初缓缓走下来，藕粉色旗袍裙摆扫过台阶，腕间翡翠镯子叮当作响。
“厉爷爷，你看～”温凝初走到老爷子身边，露出手腕上的镯子，像同自己爷爷般撒娇。
温凝初是故意的。
这般惺惺作态无非是演给某人看的，她故意让狗仔爆出绯闻，就是想用舆论让老爷子将婚事提前，没想到厉鄞川将黎薇带了回来。
这样也好，利用厉家人直接让她死心。
温凝初身后跟着的，是上次来厉鄞川别墅里的女人。
那这应该是厉家老宅。
刚刚抱着安安逗乐的老头应该就是厉家老爷子。
黎薇心底不由得嗤笑。
她盼了十年，厉鄞川都没带她回过家，温凝初在这儿却像是常客。
苏映雪对着温凝初笑：“凝初这镯子水头真好，一看就是老坑玻璃种，配你这气质再合适不过。”
转头，就看见黎薇站在角落，脸上的笑瞬间拧成刻薄。
“我当是谁呢，原来是上回在鄞川家里对长辈甩脸子的野丫头！那天我好心让你坐下喝杯茶，你倒好，摔门就走，眼里还有没有规矩？”
眼前这个女人年纪不大，最多三十出头，肯定不会是厉鄞川他妈。
黎薇有些微愣。
如此刻薄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女人，她还是头一回见，不都说有钱人家的太太温柔又有教养吗？
现在看来，还是滤镜太重了。
“她有没有规矩，轮不到你教训！”
冷冷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来，厉鄞川虽然跪着，压迫感却十足。
抬眼扫向苏映雪，眼神冷得像腊月寒冰
“认清你的位置，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。”
话外意思指她不是厉家的人，轮不到她在这儿说话。
苏映雪被噎得脸色涨红。
黎薇怔愣，厉鄞川是在帮她说话？
不可能，多半是因为厉老爷子的缘故。
黎薇的心松了松，她有些想跑路了。
苏映雪跺着脚，像气不过一样：“我倒要让大家评评理！那丫头片子根本不是厉家的种！凭什么占着厉家的名分？”
苏映雪的话一出，惊呆了在场所有人，除了温凝初。
“这话什么意思！”厉老爷子猛拍桌而起，茶盏里的水溅出几滴：“苏映雪，把话说清楚！”
苏映雪得意地扬着下巴，眼神扫过黎薇：“这孩子压根儿就不是鄞川的！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！对外占着厉氏集团千金小姐的身份不放，现在倒好，还敢登堂入室——”
黎薇硬挺挺地站直身体，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，打断了苏映雪的话。
“安安她是我女儿。”
她抬起头，眼眶有点红，目光直直看向厉老爷子：“安安姓黎，是我黎薇一个人的女儿，跟厉鄞川没关系，跟厉家更没关系。”
祠堂里的线香还在袅袅飘着，厉鄞川跪在蒲团上，脊背挺得笔直。
听到这话时，捏着膝盖的手骤然收紧，指骨都泛了白。
苏映雪脸上的得意，在黎薇的坦诚面前，僵了一瞬。
